Im Frühling

因為是描述春天的曲子，在這邊放上自家種的玫瑰花吧。

無論過了幾年，《Im Frühling》（中譯：在春天裡）一直是我最喜愛的舒伯特歌曲。在那個狂熱收藏CD的年代，無論是哪一個歌手詮釋，只要曲單裡有這首歌，我就會毫不猶豫地納為己有。（當然現在沒那麼瘋狂了，怎麼講，人的喜好是會變的.......）

歌詞出自詩人Ernst Schulze（1789-1817）之手，是首浪漫的情歌。曲風溫煦、舒緩而平靜，字裡行間透露著一顆渴望愛的心，暗自的思慕、熱切的愛戀，映襯著春日的美景，即便是失落與哀愁，都在純真的期待中化作翩飛的音符。舒伯特歌曲的旋律之美無需我贅言，光是側耳傾聽，就可以感受到那源源不絕、猶如清泉般不斷湧出的唱誦，很多經典歌手都詮釋過這首曲子。戰後一代名伶舒娃茨科夫女士曾表示：其實大多數舒伯特歌曲書寫的音域較適合給男歌手唱（當然，如果是像《紡車旁的葛麗卿》這類型的曲子則另當別論），我個人也覺得男聲來演唱舒伯特的曲子特別清朗悠揚，特別是獨自一人聆賞的時候。

近年來歌劇聽得少了，大概是跟工作有關，白天吵嚷了一整日，歌劇的高分貝音量有時令人難以消受。藝術歌曲的話，若是情調不錯，還會難能可貴地有些雅興，前幾年還沒這些問題，約莫是年紀大了吧，聽到這些清新的小曲覺得份外可愛。底下放上幾首特別喜歡的：

Hans Hotter（漢斯‧霍特，1909-2003）
他的聲音對我來說是不可錯過的經典。誠然霍特最有代表性的角色是華格納《指環》系列的渥坦大神，但他的舒伯特歌曲又是另一番細膩的唱作。他有一副既寬厚又宏大的嗓子， 《Im Frühling》在他唱來不慍不火，不刻意、不勉強，幾乎像說話般自然，加上他對樂曲的韻律掌握得極好，節奏恰到好處，聽起來很舒服，不會逼迫嗓音達到戲劇效果，純然是發乎內心的赤忱，這在今天看來，幾乎是很不容易的事呢。霍特的《Im Frühling》常見有兩個版本，一個是1949年錄製，還是單聲道錄音的年代，當時他40歲，音色聽起來還有點浮動，並未在我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但是再稍晚的1954年錄音裡，他的聲音愈發低沉有磁性了起來，若我來形容，我會說像：那幾乎像絲絨般的、像打磨過的檀木一般散發溫暖的光澤，胸腔共鳴雄厚，更難得的是，即使是這麼低的音域，他的咬字仍然很清晰，每一聲、每一字、每一個吐息，都那麼深刻地掌握到詩中的意境，真堪一代大師也。又，與他搭檔的鋼琴伴奏Gerald Moore也是位難能可貴的伴奏大師，尤其是舒伯特的曲子，精準、清晰、深情又不流於放縱，待會介紹費雪狄斯考時還會再提到他。
Hans Hotter1949年版《Im Frühling》
Hans Hotter1954年版《Im Frühling》

Dietrich Fischer-Dieskau（第德里‧費雪狄思考，1925-2012）
2012年過世的費雪狄思考，和霍特一樣是男中音，不過他的聲音更加輕巧，音質接近男高音，不過中音域仍然非常堅實，相較於霍特唱歌時的隨性與自然，費雪狄斯考在樂句的處理更加精準，字句間更加雕琢，語氣也更加強勁凌厲，就像唱著朗誦一般。初接觸德語藝術歌曲的人，如果覺得Hotter的聲音太重一時間難以消受，那可以先聽費氏的版本，我自己就是聽著他的版本入門的。他的錄音質量均豐，網路上可以找到不少好聽的錄音，這邊提供兩個連結，一個是費氏在1950年代和Moore合作的版本，《Im Frühling》大概從4分半的時候開始，當然，誠摯歡迎連前面的《Der Lindenbaum》（菩提樹）一起聽，都是非常好聽的歌曲，Moore的鋼琴雖然沒有像在《魔王》一曲中那麼出風頭，但仍是充滿感情的。另一個錄音是在1978年與大鋼琴家Sviatoslav Richter聯手錄製的。感覺起來更加雋永灑脫，充滿了詩情。事實上，我剛找到這個檔案的時候，聽著聽著，只覺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Fischer-Dieskau1950年版的《 Im Frühling》
Fischer-Dieskau1978年版的《 Im Frühling》

前輩歌唱家們，除了這兩位之外，還有許多美好的演唱，偉大的戰後第一代女伶，包括Elizabeth Schwarzkopf、Lisa Della-Casa，還有Irmgard Seefried，都有屬於她們各自獨到的詮釋，有空可以比較看看。最近也有看到幾個很令人驚豔的版本，特別放上來一起欣賞吧。

剛看到這個版本的時候，很驚訝竟然是由豎琴伴奏的，乍聽之下很不習慣，不過，可能因為豎琴音量比較小的關係，所以歌者發揮得很好，一點都沒有吃力的感覺，演唱的女高音Marianne Lambert有著一副清澈婉轉的歌喉，與剔透的豎琴聲可說是相輔相成，就像樂器在合奏呢。

演唱的這位哦囉嘶的妹妹Julia Lezhneva非常年輕，是1989年出生的......（這年歲實在滿令人羨慕的）相較於上頭的Marianne Lambert，她的音色更加綿密，以俄國歌手來說，她的發音算是相當清楚的，音色澄澈的程度直逼Barbara Hendricks，當然，比起輕巧靈動略遜Elly Ameling一籌，語氣有些平板，但仍不失藝術歌曲演唱的精緻，是個很可期待的歌者。

Franz Schubert/Bernard Cavanna, Im Frühling D 882 
再來這個版本很特別，是男高音搭配小提琴、大提琴與手風琴的演出，光是配器就有番別致的感覺。 在聽到這個表演之前，我正好聽了女歌手連番演出的《Im Frühling》，只覺得滿腦子嗡嗡作響，剛好聽到這個版本，還當真有耳目一新的感覺。演唱的Enguerrand de Hys相較於唱作細膩的前輩們自有一番豪邁的光景，也是很新鮮的詮釋。

嘗試翻譯歌詞如下：

Still sitz' ich an des Hügels Hang,
我安靜地坐在山丘上，
der Himmel ist so klar,
天空如此澄淨，
das Lüftchen spielt im grünen Tal.
微風吹拂在綠色的山谷中，
Wo ich beim ersten Frühlingsstrahl
在那兒，我沐浴在春日的第一道陽光下，
einst, ach so glücklich war.
啊，我是多麼地快樂。

Wo ich an ihrer Seite ging
我走在她身旁，
so traulich und so nah,
如此親暱、如此貼近，
und tief im dunkeln Felsenquell
泉水自深暗的岩穴中湧出，
den schönen Himmel blau und hell
映照著既藍且亮的美麗天空，
und sie im Himmel sah.
我見她如在天堂。

Sieh, wie der bunte Frühling schon
看，春日已如此多姿多采，
aus Knosp' und Blüte blickt!
留意著蓓蕾與花朵！
Nicht alle Blüten sind mir gleich,
並非所有的花兒對我而言都一樣，
am liebsten pflückt ich von dem Zweig,
而我最愛她摘下的那朵花，
von welchem sie gepflückt!
就是她手上摘下的那朵！

Denn alles ist wie damals noch,
而所有一切如常，
die Blumen, das Gefild;
那些花，那些原野，
die Sonne scheint nicht minder hell,
太陽依舊閃亮，
nicht minder freundlich schwimmt im Quell
在溪水的反射中如此耀目，
das blaue Himmelsbild.
天空藍得就像在畫裡一般。

Es wandeln nur sich Will und Wahn,
唯一改變的是欲望與妄念，
es wechseln Lust und Streit,
致使歡樂與爭執交替著，
vorüber flieht der Liebe Glück,
愛情中的幸福飛逝，
und nur die Liebe bleibt zurück,
這愛情中唯一留下的，
die Lieb und ach, das Leid.
啊，是愛情，是遺憾。

O wär ich doch ein Vöglein nur
願我能成為一隻鳥，
dort an dem Wiesenhang
飛到那覆滿草的斜坡，
dann blieb ich auf den Zweigen hier,
然後停駐在枝頭上，
und säng ein süßes Lied von ihr,
唱著甜美的、關於她的歌，
den ganzen Sommer lang.
度過漫漫長夏。

我的德文文法很糟，翻得不是很好，當中應該也有出錯，不過，對照英文翻譯，應該勉強大略是這個意思......請多指教了。又，翻到男主角說「並非所有的花對我都相同，我最愛她手上那朵」時，我想到了聖修伯禮的小王子，小王子也曾對著整花園的玫瑰說：「妳們對我來說都一樣，只有我的玫瑰對我來說才是與眾不同的......」我想，戀人的心情，大概就像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