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ng and Beautiful

若有一天，我不再年輕貌美，你還會愛我嗎？

這是在坎城馬路旁綻放的麗春花。花朵盛開，色澤依然鮮麗，可惜我拍照的時候已經斷頸，不消多時就要蔫了，是個讓人心痛的景像，不知為何，讓我想到我接下來要寫的這首歌。

喂，說好的「法國遊記」呢？(笑)

真抱歉，因為前天聽到了這首歌，她就一直黏在我腦子裡甩不掉了，先寫這個吧，已經好久沒有一首歌曲可以這樣讓我心裡這樣震動了。

原本只是想搜尋我喜歡的Lana Del Rey有沒有新作發表，結果找到了去年《大亨小傳》電影裡的插曲《Young and Beautiful》，據說這是她繼《Video Game》之後最成功的單曲，只要在YouTube上一輸入關鍵字，就會出現多不勝數的翻唱，在仔細聆聽之後，我承認這首歌確實相當有力量。音樂裡瀰漫著煙塵，一如Lana Del Rey典型的風格，抑鬱、哀傷，卻洋溢著激情，字句間流露著無法自拔的執迷，同時也讓聽者執迷。有著執迷情緒的曲子很多，Lady Gaga的《Bad Romance》是，Florence + The Machine的《Cosmic Love》也是，不過，《Bad Romance》要表達的顯然直白了許多，《Cosmic Love》的氛圍顯得有些超現實，兩者都各有一番悍然的氣質，然而《Young and Beautiful》並不是這樣的調調。

Lana Del Rey低沉的嗓音裡呈現的是顆受過傷的心，歌裡說的是對逝去年華的無奈、繁華褪盡的滄桑，就像濃重的油彩一般，推不開也化不去，剩下的是在塵世中打滾後的苦澀，在繽紛榮耀包裹之餘卻始終無法緊握手中的愛情，只好不斷地問著：「當我不再年輕美麗時，你還會愛我嗎？」相愛時的激動仍然殘留，就像永恆的光輝，可是這個光輝也會逐漸衰微，就像恆星殞落，於是我們開始自問：什麼是永恆？肉身已經開始凋零，內心仍然騷動不安，靈魂仍然企盼，企盼著抓住僅有的燦爛，哪怕只有瞬間，說不定這個瞬間即成永恆。第一人稱的「我」並沒有像《Bad Romance》的女主角一般要脅對方「I want your love」甚至「I want your revenge」、「all your lover's revenge」─ 顯然正在進行愛情的某種痛苦進行式，包括性、佔有與歇斯底里的虐與受虐的關係 ─ 在《Young and Beautiful》裡，「the crazy days, the city lights, the way you’d play with me like a child」已經是過去的事，她現在只在乎「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甚至更深層的「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 got nothing but my aching soul ?」即便渴愛，卻仍優雅有禮地問著，試探著對方的意願，在回憶中流露著深情。青春的皮相轉眼便會鬆弛，莫說男人對女人的觀感，就連女人對男人也是。我今天下午還在為同桌的男同事疲憊地拿下眼鏡撥頭髮的模樣心驚：眼鏡後的臉龐怎麼是這般衰老的模樣？失去了光澤的肌膚、被皺紋牽拉著下垂的嘴角、不再豐潤的雙頰、開始發白的鬍渣...就不過是幾年前，他還是個風華正盛的年輕人啊？我這才發現，我忘了他的年齡，是的，他現在的確到了會衰老的年紀，很快地，衰老也會找上我...時間迫使我們一寸寸乾枯，有時不只是肉體，更是心靈上的，所以才會自問自答地說：「I know you will, I know you will, I know that you will...」通篇歌曲中，回答了一遍又一遍，而我忍不住質疑，既然知道，又何必問？「問」本身代表的就是惶恐與失落，生活中的磨難讓靈魂變得冷酷而苦澀，容貌褪色之餘，佈滿瘡疤的心靈更讓人望而生畏，當柔軟的感性已死，我們要怎麼去愛？拿什麼來愛？憑什麼被愛？人是血肉之軀，只要心臟還在跳動，靈魂就會渴望，就算是無望仍會企盼，然後，為了企盼難以實現而黯然神傷，人生難道要一再地、不斷地進行著這樣的循環？

歌曲到了尾段，當女主角傾訴著「Dear lord when I get to heaven, please let me bring my man, when he comes to tell me that you’ll let me, Father tells me if you can...」的時候總會讓我落淚。我並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癡迷，但是隱約可以感受到這種癡迷之中椎心的刺痛，在現實中一遍遍被碾磨得粗礪的心，再也難覓少時的純真，而什麼是純真？「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嗎？而這還會包容、相信與盼望的心靈，難道不是被愛圍繞著的嗎？又或者，這只是希望最後的餘燼，散發著殘存的溫度呢？我不知道。歌曲也沒提供解答，我只知道她說：「He's my sun, he makes me shine like diamonds」有些人或許會說，女人何苦讓自己如此卑屈，但在深刻的愛戀之前，又有誰的姿態不是卑屈的？卑屈地把對方比作太陽，而自己是鑽石，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光 ─ 鑽石如此貴重，但若無光線照射，再怎麼價昂也是枉然 ─ 執迷的價值，約莫就在此處吧。

網路上的翻唱版本非常地多，甚至有聲樂的版本，其中竟也不乏男聲翻唱的。泰半聲音不錯，尤其是一些急欲成名的新進歌手，還有些頗具水準的MV，我很訝異這首歌這麼受歡迎，大概電影的宣傳有推波助瀾的效果吧。不過，在仔細聽過各方人馬的詮釋後，總覺得對這首歌的歌詞體會得不夠深刻，頂多是把聲音「唱」出來而已，有些人的刻意炫聲讓歌曲的重點整個跑掉，很可惜。不過，若一竿子打翻一艘船地說翻唱者的體會有限，也不公平，有用心的歌者很容易區分，有趣的是，不少歌手唱到這首歌時總不免將臉皺成一團，努力地擠出「撕心裂肺」的模樣，有些男歌手甚至會「嘶吼」，看來人們也理解這首歌並非如此「幸福快樂」。我原先對原唱並沒有特別驚艷，直到聽過眾家翻唱再回頭聽她，意外發現那般迷醉與迷幻的氣質，還真的只有她才唱得出來呢。

若瀏覽過這個網頁的朋友，有機會時請別錯過這首歌。

Lana Del Rey - Young and Beautif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