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1日 星期一

過貓


這是去年端午節在溪頭拍攝的桫欏樹,遠遠觀之其實頗具風姿,只可惜我這個沒有雅興的俗人一看到底下的濡溼的爛葉和飛舞攀爬的昆蟲就退避三舍…為了不要和那些東西扯上邊,「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是多好的藉口啊。

蕨類植物給人的感覺非常…原始。

這種植物的別稱是羊齒植物,非常地古老,在地球上生存的時間超過三億年,每次想起它們的形貌,還常在想像裡加幾隻恐龍昂首闊步地從旁邊走過。即便原始又古老,園藝上蕨類植物還滿受歡迎,鐵線蕨、鳳尾蕨和筆筒樹都是常見的觀賞植物,鐵線蕨在我家附近就相當受歡迎。

但我不喜歡,非常不喜歡。

蕨類有維管束,支持植株站立,因此不會像地衣、苔蘚那樣可憐兮兮地趴在地上,但是蕨葉的形狀和質感…讓我光用眼看就覺得不自在,甚至感到噁心。我討厭葉背整齊排列的孢子,那會使我聯想起黴菌,這種植物性喜高溫潮濕的環境,因此我也討厭濕濕爛爛不乾不脆的腐葉,總之,我無法說服我自己喜歡它們,勉強接受鐵線蕨,那整齊俐落的植株和葉片的形狀,算是不那麼令我倒胃口的。對於無辜的植物,我這種偏狹的個人主觀確實過份,可是我沒辦法。 

蕨類植物偶爾會出現在餐桌,名之曰「過貓」,實際上就是過溝菜蕨的嫩葉。山產餐廳常出現這道菜,在野菜中很有代表性。昨日掃墓後阿母在山路旁購得一大把,剝除黑褐的萎葉,挑掉纖維粗厚的硬梗,洗淨後便可以下鍋煮了。我家的煮法是先把菜燙熟了,撈起濿乾,用少許熱油爆香薑蒜後將菜倒入拌勻,再用一點醋中和過貓的澀味,接著是調味後的醬油,少不了灑點甘草粉和花生粉提味,悶一下就可以盛盤端上桌。

前一天晚上先把菜整叢燙熟再分批裝盒,隔天要拿出來煮就很方便,可以節省料理的時間,而且,菜已經燙軟、燙熟了,就可以不需使用太多油去炒它,算是比較健康的做法。昨天晚飯後,我就是在做川燙的工作。雖然討厭蕨類,但那好歹是一道營養的蔬菜,吃食的好惡暫時要丟到腦後,都已經這個年紀了,實在不該挑嘴,況且現在菜價又貴,對於要上桌的綠葉理當要珍惜了再珍惜。 

川燙是個神奇的過程,許多蔬菜,像是花椰菜、娃娃菜和綠蘆筍,遇熱後都會愈發青翠。我最喜歡燙白花菜,眼見原本顏色平淡的生菜下鍋水煮之後,彩度竟意外地顯現,綠的菜梗更綠,白的花朵更白,水分潤澤更顯得晶瑩剔透、鮮嫩欲滴,行使光合作用的葉綠素,在熱度中突顯了色澤,就像胡蘿蔔素和花青素在陽光下會讓花朵更豔麗一般。過貓也是如此,暗沉的油青,經過沸水洗禮後變成了透亮的碧綠,誠然不喜歡蕨類的我,也為這奇妙的變化而感動。把菜撈起,燙菜的熱水另行裝盆,那個放冷可以澆花,應該有一定程度的營養,也算是另一種資源再利用吧。

將大鍋裡的菜水倒進鋼盆裡時,我聞到了一股芬芳,伴隨著水蒸氣裊裊而上,薰人欲醉。那味道像極標榜「天然草本」沐浴用品的香氣,不,事實上更加純淨甜美,有著綠花香的清鮮和木質調的溫潤,伴隨著熱水更添了一抹暖意。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有人形容蕨類植物氣味如同「覆盆子與櫻草」,對我來說,昨晚嗅到的幽香更勝在窗前盛放的蘭花,與之相較,蘭花的氣味像是浸泡過檸檬汁的草梗再灑上黑胡椒,辛辣得幾乎有點嗆鼻。而那誘人的沁香竟來自先前被我看輕、覺得不屑與噁心的蜷曲蕨葉,頓時,真為自己先入為主的頑固感到慚愧。 


正中央是叢附生在杉木上的蕨類。另一種常見的附生植物是蘭花,眼見這兩種不同的植物竟有類似的習性,生物的奇妙再次令人讚嘆。誠心地認為,就算不喜歡,都得懷抱著敬意,對於活著、生存在這世上的任何生命體。

我決定不再看輕這種植物。生命的無價與獨特,豈是表象上的美醜可以涵蓋或裁定的呢?

2 則留言:

學測312 提到...

小野麗莎,我知道她呢.
不過雖然這麼說,我只聽過她翻唱的country road.
那也是有段時間的事了.

哥德搖滾,我剛好沒接觸啊.唉唉.

如果是樹上的蕨類,還有山蘇.
在餐廳裡常會吃到用豆豉配小魚乾爆炒的山蘇.
每次爸媽點這道菜心情都挺複雜的.

看完這篇,總覺得"料理是門藝術"這句話是非常貼切的.

綠咪 提到...

大推「每次爸媽點這道菜心情都挺複雜的」這句呀~真是太貼切了,我也有在餐桌上不知「如何因應」的菜呢~^^